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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先下手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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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什麽?”薛墨凝視著譚慎衍揚著的唇角,總覺得他不懷好意,寧伯瑾在禮部任由禮部尚書拿捏,而禮部尚書聽譚慎衍的,如果譚慎衍要做什麽,動動嘴皮子,透露出心思就成。

此時,薛墨心底有幾分同情寧櫻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什麽都不懂了便被一頭扭曲猙獰的餓狼看上了,以她肉為食乃早晚的事兒,眼前閃過寧櫻若無其事裝傻充楞的秀臉,他果斷的搖了搖頭,寧櫻也不是省油的燈,說不準是扮豬吃老虎呢,兩人狹路相逢,譚慎衍怕討不著好處,誰讓,他先動了心思喜歡上人家呢?

先喜歡對方的人,付出的總要多些,而且,以譚慎衍目前癡戀入魔的情形來看,在寧櫻跟前,絕對是有求必應的。

譚慎衍放下手裏的巾子,優雅的推開椅子,斜了薛墨一眼,不疾不徐道,“身為大夫,月信代表著什麽你比誰都清楚,我該準備上門求親的事宜了。”

薛墨噗嗤聲,擱下筷子,欲和譚慎衍好好說說求親的事兒,張嘴,想到另一件事,舌頭一轉,好奇道,“你怎麽知曉女子會來月信?我是大夫要知道月信不難,你身邊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你從何處得知的?”

月信又稱小日子,是女子身子發育的標志,來了小日子的女子便不再是小姑娘了,而是能成親嫁人的大姑娘,京城雖然已出閣作為女子出嫁的標志,然而傳宗接代只能看女子的月信,有的人發育得慢,十六七歲才來小日子,那種人,再早成親都懷不上孩子,且還會虧了身體,身為大夫,眼裏沒有男女,因而知曉這些事,譚慎衍從何得知?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譚慎衍,不知該說譚慎衍運氣好還是寧櫻發育得快,前些日子還說他有孌童的癖好,不等坐實他這個癖好,寧櫻就要來小日子了,這樣子的話,他就不能說譚慎衍孌童了。

譚慎衍側過身,俊逸的側顏漾著如沐春風的笑,本就是好看之人,笑起來更是讓人覺得美不勝收,看得薛墨嘖嘖讚嘆,他也是容貌昳麗之人,卻比不得譚慎衍英俊。

“刑部大牢扣押過女人,我想知道不難。”他勾著唇,往薛墨身邊一湊,嚇得薛墨以為他要打人,差點跳了起來,結果只聽譚慎衍問道,“過兩日我上門提親,今年能否將她娶進門?”

聽他不似玩笑話,薛墨抽了抽嘴角,坐直身子,掩著嘴咳嗽聲,老氣橫秋道,“你提親的話沒人能攔得住,可娶親的話有些難,要知道,從求親到娶親過程繁冗覆雜,納采,問名,納征,請期再到親迎,步驟多,尤其前提是得她喜歡你,否則,即使完成了步驟,你得到的不過是個憎惡你的仇人,依著六小姐的性子,捂熱她,估計還要些光景,捂不熱就娶進門,難。”

而且,薛墨看得出來,寧府攀龍附鳳拿嫡親的孫女換取利益,寧府那位三太太可是護犢子,不會勉強女兒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寧櫻不肯的話,沒人逼得了她,想到這些,他伸手拍了拍譚慎衍肩膀,安慰道,“路漫漫其修遠兮,汝再接再厲。”

譚慎衍斂下眸子,目光一沈,寧櫻不想嫁給他,可能是上輩子經歷的那些事叫她退縮了,她心思簡單,身邊的親人好好活著就成了,嫁人的事兒她或許想都沒想過,又或者,仍然想嫁給她中意的男子。漸漸,他眸子裏的光黯淡下來。

薛墨看他不說話,以為他感到挫敗了,寬慰道,“你別著急,距她出閣還有兩年,那時候再說親也成,只是,之前,得確定她的心意,不讓人有機可趁。”薛墨沒喜歡過人,可見得多了,說起事情來自然侃侃而談。

看譚慎衍目光發直的瞪著他,薛墨不明所以,扭了扭屁股,換了個姿勢,離譚慎衍遠些,每當譚慎衍這副神色看他,準沒有好事,“怎麽了?”

“你說得對,若她的身邊只有我一人,遲早會看到我的好,沒事兒你別往寧府跑了,需要你的時候,我會告訴你。”說完,眼裏星光熠熠,起身拂了拂平順的衣袖,緩緩走了出去。

留下薛墨一人,望著譚慎衍走出屋門的的背影才回味過來,方才,譚慎衍是擔心寧櫻看上自己,讓自己避嫌?

天色黑暗,倦鳥歸巢,街道上掛起了燈籠,照亮了青石磚的小路,行人漸漸稀少的路上,誰都沒留意巷子口墻角下呼呼大睡的乞丐,京城繁華卻也不是沒有乞丐行乞,尤其,在這片算不上富貴的地界,乞丐們不敢去達官貴人的住處擾了侍衛不滿,這處住的多是商人,沒有權勢,白天來這邊乞討的乞丐多。

過了許久,街道上的人愈發少了,開張的酒肆茶樓吆喝著打烊,靠著灰色墻壁睡覺的乞丐睜開了眼,目光幽幽的看向前方巷子,雙手無力的撐著地面,慢慢匍匐前行,他發絲臟亂,許久沒有洗過了,上邊黏著草屑,米飯,發絲下的一張臉又黑又瘦,看不清真實的面目,衣衫襤褸,露出的手臂隱隱有疤痕,猙獰觸目,在光的映照下血跡斑斑,不長的路,他爬了許久,到一處掛著南瓜燈籠的門前,他才停下,望著三臺石階,他楞楞出神,然後,一鼓作氣爬了上去。

爬到門邊,他翻過身子,手艱難的撐著地面坐起身,用力的拍著門,手軟弱無力,他拿頭撞門,一聲兩聲……

好一會兒,裏邊才傳來人的詢問,他舔了舔幹澀的唇,聲音沙啞,“是我,我找綠意。”

開門的是個老婆子,不耐煩的推開門,敲門的乞丐沒註意,頭前撞時摔了下去,撲在婆子的鞋面上,嚇得婆子的大叫出聲,“哪兒來的乞丐,不知這是貴人住的地方?”

“我找綠意,就說她的金主來了。”乞丐雙手撐著地坐起來,撩開額前的秀發,目光森然的望著婆子,婆子只覺得這雙眼有些熟悉,一時半會想不起在哪兒見過,綠意背後的金主是誰,她是清楚的,早前,綠意懷了身子,侯府的人看不上,為了世子的那門親事想打掉綠意的孩子,派了幾個丫鬟婆子過來逼著綠意打胎,綠意認識其中一個丫鬟,花錢偷偷換了藥,裝作小產的模樣,那些人看綠意哭得厲害,床上又見了血,沒有多做停留便走了,綠意以為瞞過一劫,誰知沒過多久,府裏又來了人,見她挺著肚子,態度轉了彎,不再惡言相向,逼迫打胎,而是好吃好喝供著她,養著她,伺候她。

中間發生了什麽是綠意告訴她的,侯府世子沒了蹤影,生死不明,她肚子裏的孩子可能是世子留在世上唯一的種了,侯府不得不重視。

被乞丐看得身子發虛,婆子往前踢他一腳,虛張聲勢道,“我告訴你,綠意姑娘可不是你相見就能見的,綠衣姑娘背後有人撐腰,你膽敢破壞她的名聲,小心賠進去這條命,趕緊給我走開。”

乞丐有些累了,瞇了瞇眼,緩和一會兒才重新睜開眼,目光冷若玄冰,聲音發寒道,“叫綠意出來見我,否則,明日就給我滾。”

綠意快生了,她肚子金貴著呢,婆子哪敢讓她出來,心裏又忌憚乞丐,要錢的怕要命的,被這種豁出去不要命的乞丐纏上真就慘了,她跺跺腳,裝作不肯退步的樣子道,“不走是不是?我這就叫人來……”

話完,咚的聲關上門轉身跑了,宅子小,她出來的時候驚動了其他人,其中一位年長的婆子道,“出什麽事兒毛手毛躁的?綠意姑娘睡不安穩,你不能小點聲?”

說話的人是程老夫人身邊得力的婆子,藍媽媽;程雲潤消失後,她被派過去照顧綠意,起初知道綠意收買丫鬟瞞天過海時老夫人怒不可止,到了後邊,府裏的下人一天天的沒有打聽到世子爺的消息,老夫人悲痛之餘就又想起綠意的肚子來,世子爺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孩子就是他唯一的血脈了,老夫人哪舍得讓孩子流落在外,只是,綠意的身份登不上臺面,老夫人的意思是待孩子生下來就抱回侯府,綠意的話,看在她生了孩子的份上,贈一口體面的棺材。

去母留子,大戶人家處置外室常有的法子。

婆子被訓斥,一臉悻悻的低下頭,小聲將乞丐的話說了,又補充道,“我懷疑有人心存不軌,故意找人敗壞綠意姑娘的名聲。”

藍媽媽眉頭一皺,一個乞丐為何會說是綠意的金主?關系到侯府血脈,她不敢掉以輕心,若綠意和乞丐有一腿,這個孩子是不是世子爺的不好說,心思轉念間,去旁邊屋子叫兩個小廝跟著,大步走向門口,推開門,見乞丐狼狽骯臟的望著自己,她心下不耐,待看清那雙因著面龐瘦削而顯得凹陷無神的眼時,她雙腿發軟,跪了下來,“我的世子爺哦,這些日子您去哪兒了?老夫人哭過好幾回了。”

藍媽媽跟著老夫人,程雲潤常常往老夫人院子裏跑,她當然認得出來。

程雲潤眼角發紅,之前遭遇,猶如噩夢一般,平白無故被當做刺客關押進刑部大牢,任由他們鞭打折磨,起初他不提自己的身份是不想南山寺的事情暴露,到後來,說了刑部的人也沒人相信,更嘲笑他癡人說夢,被丟到荒郊野外,身上傷口多,他雙腿雙腳使不上勁兒,在城外躺了不知多少時日,先是吃雪為生,雪融化了便吃草,手上有點力氣了,他才慢慢往城裏爬,靠路上那些人施舍的粥和饅頭一步一步支撐著爬了回來。

清寧侯府離城門遠,那邊住的都是達官貴人,有巡邏的官兵守著,乞丐不得接近,何況,他也沒臉回去,走投無路才想起這處宅子,此時看到藍媽媽,動了動唇,哽咽得說不出一個字,埋頭失聲痛哭,藍媽媽看出他遭了罪,扶著他起身,讓人去侯府通知老夫人和侯爺,世子爺有消息了。

追過來的婆子聽著藍媽媽的話,面色煞白,滿臉的難以置信,如果那個乞丐是世子,方才她豈不是擡腳踢了世子爺?她雙腿一軟,噗通聲跪倒在地,連連求饒,藍媽媽沒有空理她,和小廝幫忙扶著程雲潤進屋,吩咐丫鬟備水,讓小廝替程雲潤擦身子,兩大桶水,擡出來時皆臟兮兮的,充斥著濃濃的一股血腥味,藍媽媽不忍看,捂住了眼。

程雲潤換上往回的衣衫,空蕩蕩的,不覆溫朗英俊,藍媽媽看得背過身偷偷抹淚,不敢問他這些日子遭遇了什麽。

程雲潤失蹤後,老夫人身子就不太好,夫人也如被人抽幹了力氣,整日渾渾噩噩喊著程雲潤的小名,府裏死氣沈沈,說話都不敢大聲了,裏裏外外全靠侯爺一人撐著,總算,世子爺又回來了,藍媽媽回過頭,替他掖了掖被角,輕聲道,“世子爺睡著,待會老夫人和侯爺過來,我叫您。”

躺在舒適的床上,程雲潤知曉所有的災難過去了,但是回想過去的那些日子,仍然心有餘悸,“藍媽媽,你守著我。”

藍媽媽眼角又落下淚來,在外邊遭了多大的罪,才會弄成現在這副樣子啊,她認真的點了點頭,擡了小凳子靠在床前坐下,望著漆黑的夜色,“世子爺睡吧,藍媽媽守著,哪兒也不去。”

聽著這話,程雲潤才緩緩的閉上了眼。

清寧侯府世子回府的消息在京城傳開,暗中打聽的人不少,眾說紛紜,不知哪一種說法是真的,青巖侯府的下人也聽到許多種說法,因著府裏氣氛不好,大家也只敢私底下說說,不敢傳到譚富堂和胡氏耳朵裏。

譚富堂被皇上剝奪了兵權,心裏頭壓著火,侯府亂糟糟的,譚富堂看什麽覺得什麽不順,處置了好些下人,弄得府裏的下人人心惶惶,書房都不敢去,經過外邊,皆不敢擡頭張望,怕惹來譚富堂不快。

青竹院內,胡氏的日子也不太好過,這些年,她借著譚富堂的名聲在外邊置辦的鋪子,田產,一夕之間全沒了,手裏頭的管事也不見了蹤影,她派人出門打聽,說是被刑部的人拘押了,至於那些鋪子田產全被充了公,由刑部移交至戶部,往後和她沒有關系,要知道,當初為了置辦那些東西,費了她不少心思,還開口向譚富堂求過人情,暗地沒少幫那些人出謀劃策,到頭來,她外邊的鋪子田產全部遭了秧,便是當年胡家送的嫁妝鋪子都沒了,肯定是背後有人作怪,她毫不懷疑那人就是譚慎衍。

“白鷺,你去書房看看侯爺在不在,我有話和他說。”譚富堂往後的半輩子皆閑賦在家過了,往日貪汙受賄的銀兩一半充入國庫,一半贈予那些鬧事的百姓,譚富堂在外邊做的事兒胡氏知道得少,後宅女子不得幹政,且她沒有心思過問,府裏蒸蒸日上就好,她沒料到譚富堂會栽了跟頭,還是老侯爺自己動的手。

白鷺是胡氏的陪嫁,做事穩重幹練,有幾分心思,到了年紀胡氏舍不得將她送出去,便一直留在身邊,事實證明,白鷺的確是個能幹的,幫了她許多忙,有些她想不到的事多虧了白鷺提醒。

白鷺正收拾著地上碎成渣的杯盞,這套是南邊進貢的器皿,皇上送了兩套給譚富堂,一套放在老侯爺的院子,一套給了胡氏,平日胡氏甚是寶貝,卻不想方才說摔就摔了,傳出去,可是對皇上大不敬,聽著胡氏的叮囑,她緩緩擡起頭來,瞅了眼院子裏開得正艷的花兒,小聲道,“這幾日侯爺心情不好,夫人有什麽事兒盡量別勞煩侯爺才是。”

皇上的指令剛下來譚富堂沮喪了好幾日,將自己關在書房哪兒也不去,幾日後,他似乎是想通了,不信他出門府裏有人能攔他,他是手握重兵的青巖侯,管著京郊大營,手裏士兵上萬,他出門誰敢攔著?結果,走出垂花廳的門才得知侯府被內務府的士兵包圍了,皇上的意思是待譚慎衍沒有掌握京郊大營前,譚富堂得好好在侯府休養生息,明眼人都聽得出來,皇上擔心譚富堂從中作梗,讓京郊大營的幾位副將為難譚慎衍故而才將他囚禁在府裏的,對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的譚富堂來說,哪禁受得住被內務府的人挾制?

最近性情大變,性子愈發難捉摸了。

胡氏知曉白鷺為了她好,隨即便歇了心思,伸手倒水喝時驚覺杯子水壺被她摔了,面色一怔,不適應的收回手,沈思道,“他心情不好,我心情又能好到哪兒去?父親好狠的心,侯爺可是他的親兒子,一點情面都不留,如果不是皇上網開一面,我們都要跟著遭殃。”

白鷺收拾好地上的碎渣,吩咐門口的丫鬟進屋,將青色雕花的瓷盆遞過去,小聲叮囑道,“別扔了,放庫房堆著。”禦賜之物,入了內務府的名單,哪是說能扔就扔的?即使碎了,也要留著。

丫鬟點頭,雙手接過瓷盆,輕輕退了出去,看人走了,白鷺才轉過身和胡氏說話,“白鷺進府的時間晚,卻也聽說過侯爺是老侯爺的命根子,老侯爺對侯爺甚是寵愛,生下來第二天,老侯爺便進宮為侯爺請封了世子,喜悅溢於言表,老侯爺看不慣侯爺的作風,前些年不也睜只眼閉只眼嗎?奴婢瞧著,讓老侯爺趕盡殺絕的原因只怕另有隱情,聽說,清寧侯府的程世子被人關在刑部大牢,咱家世子爺鐵面無私,動他用了刑,侯爺和世子爺關系不好,如果程侯爺鬧到侯爺跟前,侯爺估計不會再姑息容忍世子爺,世子之位保不保得住都不好說,老侯爺打小就疼愛世子爺……”

話說到一半,她看胡氏露出恍然之色便不再多言,譚慎衍的世子怎麽來的,府裏上上下下都清楚,老侯爺時日無多,待他死了,侯爺勢必會抽回譚慎衍的世子之位,而老侯爺深謀遠慮,是想在死前替世子爺鏟除威脅他襲爵的人,哪怕對方是親生兒子也不放過。

這等心思,不可不謂狠毒至極,虎毒還不食子呢,老侯爺下手可沒將侯爺當成他的兒子。

胡氏臉色一沈,氣得拍桌,咬牙道,“我就說父親早已不管朝堂之事,這次為何又改了性子,原來是為了那個小雜種,有他活著,慎平一輩子不會有出頭之日,只可恨叫他進了刑部,又有那個老東西護著,我的人想對付他都沒有法子。”

聽她言語多有冒犯老侯爺,白鷺打斷她的話,出聲提醒道,“夫人,小不忍則亂大謀,最近世子爺風頭勢不可擋,您可別做出什麽糊塗事來。”

胡氏輕哼聲,手握成拳,眼神迸射出陰冷的光,嘴唇發紫道,“這點眼力我都沒有的話,哪有現在的好日子過,只是可恨,同樣是孫子,那老匹夫對慎平他們不待見,對他卻寶貝得很,分明是打心裏瞧不起我。”

白鷺拽了拽她衣袖,左右瞥了兩眼,看沒人後才暗暗松了口氣,老侯爺活著一日,府裏所有的人都越不過他去,胡氏管家又如何?照樣拿老侯爺沒有法子,不然譚慎衍不可能平安無事的長大。

兀自生了通悶氣,有白鷺寬慰著,胡氏心情好了不少,“你去廚房叫廚子熬些參湯給侯爺送去,對了,那兩人可送去世子院子裏了?”譚慎衍的院子不準閑雜人等進,院子門口有人守著,誰若硬闖,會被折斷手腳,早兩年,她派丫鬟去伺候譚慎衍,結果被譚慎衍的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她鬧到老侯爺跟前,老侯爺不責怪譚慎衍反而訓斥她包藏禍心,心思叵測,當著下人不給她面子,害她丟盡了臉面,她一直都清楚,有老侯爺撐腰,誰敢忤逆譚慎衍就是和老侯爺過不去,便是侯爺也只能背過身罵譚慎衍。

因此,平日她有事要通知譚慎衍的話,讓下人們傳話別往裏走,站在院門口告知守門的人,請他們代為轉達,這兩年她都習慣了。

白鷺點了點頭,湊到胡氏耳朵邊,笑了起來,“成了,不過世子爺什麽性子您清楚?即便碰了那兩個丫鬟,他也不會多說什麽,而且,世子沒有說親,不會在此之前納妾壞自己的名聲,故而那兩人仍住在西側的小院子裏了,聽說前晚世子去了那邊,想來是上癮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往回譚慎衍不當回事是不懂其中的妙處,如今食所知味,哪還離得開美人?尤其還是特意為他準備的美人。

聞言,胡氏臉上有了些許笑,思忖片刻,附和道,“不著急處置,依著老匹夫的性子,這會說出來,肯定會偷偷處置了,這樣子的話,咱的一番功夫就白費了,等把他的親事定下,鬧出有庶子庶女的事情來,看他如何自處,老侯爺能護著他也沒用,消息傳開,誰家願意將女兒嫁過來?”她嫁進侯府多年,一直不得老侯爺喜歡,偏偏,她不敢做得過,還得裝作孝順大度,吃了虧也不敢抱怨,怕惹得老侯爺不滿,好在,一切很快就要過去了。

程雲潤的事兒不到半日就傳得沸沸揚揚,清寧侯上朝著遇著很多人詢問,兒子遭受毒打,他心情極為不好,尤其他母親鬧著吵著要他上門問青巖侯老侯爺要個說法,老侯爺年事已高,威望不減當年,想青巖侯府民怨沸騰滿朝文武百官唾棄中都能全身而退,皇上對老侯爺的敬重可想而知,老夫人上門不過自取其辱罷了,而且,程雲潤在南山寺做的那等事被人挖出來不止影響程雲潤往後的親事,侯府也會跟著受拖累,一邊被老夫人催得厲害,一邊不得不妥協,換成誰都開心不起來。而且,他細細想過,譚慎衍敢將程雲潤關在刑部大牢,必然是有了萬全之策,不然好好的,程雲潤身上的配飾怎全沒了?那些配飾中,有一兩件能證明程雲潤世子的身份,刑部的人不可能這點眼力都沒有,而刑部的人沒發現,要麽是裝傻看不見要麽是有人從中做了手腳。

誰知,他勸不住老夫人,隔天上朝就有禦史彈劾刑部侍郎關押程雲潤,私自動刑之事,他鬧得頭大,不說實話便成了禦史心裏的小人,自己兒子都不關心,說實話,便是和譚慎衍交鋒,對這個年輕人,他心裏佩服,政見上不存在分歧,暫時不想和他交惡,進退維□□,“小兒頑劣,約莫是刑部錯抓了人……”

不等譚慎衍站出來,刑部尚書不滿了,“清寧侯此言差矣,刑部主審各類案件,這兩年朝堂風氣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刑部從來不冤枉好人,程世子的事情下官有所耳聞,和刑部無關,還請清寧侯說話慎重,別把臟水潑到刑部頭上。”刑部尚書眼瞅著要告老了,這兩年刑部在譚慎衍的管制下風氣好,做事效率高,堪稱六部之首,這是他功成身退的榮譽,可不容許有人詆毀。

話出口,清寧侯就知自己錯了,斂下心思,態度謙卑的給刑部尚書道歉,心底琢磨番,將程雲潤頑劣的事兒說了,沒有牽扯刑部,他宣稱程雲潤和寧府退親後,意志消沈,茶飯不思,和友人出京游歷遇著歹人,被搶了銀兩,滿身狼狽的回京。

這個說法雖然不太好聽,卻也避重就輕遮掩了許多事,而且,程雲潤後來遭遇的事兒的確是因著和寧府退親鬧的,他知曉是程雲潤自己做錯了事,怨不得寧府,只是心裏不太痛快,想著若寧府年後退親,說不準程雲潤不會鬧出這麽多事兒。

朝堂上的事兒傳得快,尤其還是和朝堂無關的事兒,不到一個時辰,京城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清寧侯世子對寧府五小姐念念不忘,為此茶飯不思,心思郁結難舒逃離出京遇著待人的事情,加之程老夫人讓身邊的人煽風點火引導輿論,說程雲潤身形消瘦,面色頹唐,皆乃舍不得這門親事,此話一傳開,京城更是炸開了鍋。

寧府和城府退親是雙方商量好的結果,誰知,大家將矛頭全對準了寧府,罵寧靜蕓不過空有幾分姿色,若非有何程世子的這門親事,誰管她姓誰名啥,如今寧伯瑾入了禮部便過河拆橋,退親不認人,戲子無情,寧靜蕓更甚。

想到寧靜蕓如今的未婚夫婿是今年十拿九穩的一甲進士有可能是狀元探花,酸言酸語的人更是多,大有想靠著唾沫星子淹死寧靜蕓的趨勢。

金桂繪聲繪色將外邊人的嘴臉學給寧櫻看,心裏憤憤不平道,“寧府和清寧侯府退親是去年,三爺才升的官,哪就是一朝富貴翻臉不認人了?”她不是為寧靜蕓抱不平,而是覺得外邊的人太過分,還將黃氏和寧櫻牽扯進來,說的話難以入耳。

寧櫻笑笑,不多說什麽,外邊的人捕風捉影,對事情的真相如何或許並不在意,只是想有個供她們議論消遣的樂子,這些樂子能讓她們找到共鳴點,將寧靜蕓推向風口浪尖的原因無非兩個,寧靜蕓長得好看,招來許多人的嫉妒,還有就是和茍志有關了,茍志在會試中成績優異,四月份的殿試,一甲進士如囊中取物,狀元的話都有可能,每一屆科舉考試,狀元郎探花郎是京中小姐最中意的對象,寧靜蕓提前搶了走一位,眾位的反應可想而知。

院子裏的花兒開了,寧櫻準備摘些放屋裏,金桂提著籃子,她小段小段折著枝丫,將折斷的枝丫遞給生氣不已的金桂,搖頭失笑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嚼舌根的多是各府小姐身邊的丫鬟,且還是未說親的小姐,你氣什麽,她們說你聽著就是了,如果她們見你是寧府的丫鬟問你打聽,你只告訴她們,她們小姐若是有能耐,也讓程世子對她牽腸掛肚,讓她爹娘找個找個乘龍快婿,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你和她們斤斤計較做什麽?”

金桂把花兒放進籃子,憤懣道,“奴婢只是氣她們說您罷了,您沒有說親,哪能任由她們壞了您的名聲。”那些人口無遮攔說寧櫻和寧靜蕓一樣,也是朝秦暮楚,水性楊花的人,這八個字,對一個未出閣的小姐來說,已經是很嚴重的指責了。

“我不在意。”寧櫻踮起腳,手托著花枝,輕輕用力一扭,花枝折了,卻沒有斷開,她側目看向金桂,“回屋拿剪刀來,不好弄。”左右上下前後擰了擰,枝頭的花瓣掉完了,也不能將其折斷,約莫是她心大,這截枝丫大了的緣故,怎麽都斷不了。

金桂將籃子放在地上,小跑著走了,寧櫻抽回手,折騰一番,手有些軟了,這處是寧府的東北角,她能記著這處有花開多虧了上輩子她吃的苦頭,有次府裏宴客,來了許多小姐,那些人穿得光彩照人,說的話卻極為難聽,從內到外散發著一群優越感,曲意逢迎,捧高踩低,當時有人罵她是莊子裏出來的野物,嫌棄和她站在一塊,張羅著大家往邊上走,避她如蛇蠍,那會兒,她心裏難受得厲害,各府的莊子要麽是懲治府裏做錯事的下人,要麽是供人避暑游玩的地方,亦或者是狩獵的地方,那些人罵她是野物,便是將她與山裏的獵物相提並論,暗指她是畜生,她睚眥必報,當即板著臉與那人爭執起來,她聲音洪亮,說話速度快,鬧得對方面紅耳赤,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最終,是寧靜蕓出面打圓場轉移了話題,寧靜蕓沒有責怪她,言語間多有維護之意,還端莊溫婉的讓婆子帶她下去休息,出了那裏,左右兩名婆子架著她往偏僻的地方走,最終將她帶來了這裏,她才知,寧靜蕓對她好是做給外人看的,讓婆子守著不準她在出去丟人現眼,之所以選出這裏,也是她嗓門大的緣故,擔心她哭鬧不止,弄得更丟臉,那天,她在這裏待了一下午,傍晚,寧府的客人全走了,婆子才放她出去,她沒找到回去的路,圍著走廊回廊問了許多人,回到屋裏,得知金桂銀桂哭紅了眼,秋水慘白著臉到處找她,差點就叫人去河邊撈人了。

那次的事情後,她性子安分許多,再也不往人多的地方湊,也算是見識到寧靜蕓的虛偽,若不是今日突然想起來,這件事她都記不住了,那時候黃氏病著,她不敢告訴黃氏,秋水知曉內情後,說了好些勸慰她的話讓她別在意,但是之後那幾日,秋水卻比她還難過……

遐思間,她蹲下身,席地而坐,仰頭望著滿樹綻放的花兒,慢慢吸了兩口子,香氣入鼻,人也放松下來,她動索性躺了下去,草地三四個月才有人打理一次,這會青草冒出頭,躺在上邊倒是不覺得冷,花兒開得艷麗,她一朵一朵數了起來,從左邊到右邊,如同夏日躺在院子裏了躺椅上數著漫天繁星,哪怕花了眼,心裏也高興著。

不一會兒,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坐起身,笑著道,“還以為還要一會兒呢,桃園離得遠,你沒回去拿吧?”春天正是萬物覆蘇生長的時候,枝丫不易折斷,她來的時候沒有想到這點才害得金桂跑第二趟。

低頭整理身上的草屑,感覺腳步聲沒了,她覺得奇怪,擡起頭,看清來人後,面上一滯。

少女白皙的面頰漾著如花兒的笑,在看到他後卻轉為戒備,譚慎衍心裏不舒服,薛墨說得對,首先,得她喜歡自己,她這副模樣,眼裏哪有半點愛慕之的樣子?往前一步,又想開了,她不喜歡不要緊,他可以等,等她慢慢感受到自己的真心。

寧櫻覺得自己反應有些過了,最近的幾件事情來看,譚慎衍幫過她,不該將他當做敵人,她站起身,眉目溫和下來,“譚侍郎怎麽在這?”這是寧府的院子,譚慎衍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這裏,不管有何種借口,都說不通,如此一想,又覺得自己方才的表情沒什麽不妥,青天白日,府裏來了外人,她不可能鎮定得若無其事。

譚侍郎指了指院墻,意思不言而喻,他是翻墻過來的。

“你來寧府有事?”寧櫻望著院墻,心下仍然不解。

譚慎衍沒急著回答,薛墨說寧櫻快來月信了,他準備了補品讓福昌送往寧府前院,馬車經過這邊巷子時,他看伸到院墻外的植株時曾相識,故而翻墻探個究竟,沒成想會遇著她。

對寧府的一花一草,他不比寧櫻陌生,他記得清楚,這株樹往後會種在寧府書房外的院子裏,參天樹木,象征著百年府邸的底蘊,寧國忠入了內閣,阿諛奉承的人多以這株參天樹木百年不枯形容寧國忠勢不可擋,殊不知,沒一年,這株樹平白無故成了枯枝朽木,寧國忠的內閣輔臣也做到了盡頭,今日見著這株樹,勾起了她許多事,純屬好奇罷了。

“路過此地,看這樹枝繁葉茂,心下好奇進來看看,六小姐如何在此地?”他已見著地上的籃子,心下明了她是為摘花而來,她最喜歡的春天,怎會不做點什麽。

寧櫻看他目光落在身側的花籃上,多看了他兩眼道,“好奇就能私闖人家的宅子?”

“我看這處位子偏僻,樹木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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